巫见

【Go柯】Just Let Me Go（上）

三句话预设：“人的一生有三次死亡――
            第一次是他断气的时候，在生物学上他死了。
            第二次是他下葬的时候，人们参加他的葬礼，怀念他的一生，然后在社会中他死了，不再有他的位置。
            第三次是最后一个记得他的人把他忘记的时候，那时候他才真的死了。”

Summary:全世界崩塌，我茕茕孑立，无人与共对弈。
               你活着却又并未活过，我死去而又几近死去。
                ――请让我走。
                ――放我走吧。

（1）
    公元2117年，8月12日，奥地利萨尔茨堡发现首例萨尔茨堡病毒（Salzburg virus）感染者，该感染者于三小时后死亡。初步判断该病毒可通过体液与空气传播。维也纳大学医学院Emmons Berger教授发出警告，称萨尔茨堡病毒可能造就另一个SARS灾难。
    两天后，奥地利封锁国境。当天下午，亚洲发现首例感染者。
    三天后，加拿大出现首例感染者。
    一周后，欧洲沦陷。萨尔茨堡病毒进化，初步判断为抗寒能力加强，高纬度生存能力提升。当天纽约时报发表《Salzburg virus，上帝又一次厌倦人类？抑或是来自莫扎特的永恒安息？》。安魂曲（Requiem aeternam）成为萨尔茨堡病毒别名。
    弥撒开始。
   
    三个月后。
    冬季来临。
    伴随着无声的悼亡歌，地球继续绕日而行。
    举世荒湮，万籁俱寂。
    仿佛在静候新的生灵。

（2）
    “嗒。”
    执白落子。
    这个房间太安静了，静到除却棋子着落在棋盘的声响，就只剩下少年的呼吸。

    “嗒。”
    执黑落子。
    柯洁百无聊赖，仿佛只是机械地抬手，眼里却没有棋。

    “嗒。”
    “嗒。”
     ……
   “铮！”
    一颗白子猛地击在窗上，滑落地面弹了几弹。
    柯洁沉默地从棋盘边站起身向门外走去，神情冷静地像是刚摔了棋子的人不是他自己。
    时间到了。
    柯洁对自己说。

（3）
    今天天气很好。
    阳光温和，暖风微醺。
    大概是春天到了。柯洁想。
    他脱离人世间太久了。刚开始的时候还会偶尔疑惑一下今夕何夕，日子长了也由自己稀里糊涂地过着。直到有一天他真的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了，却发现已经没有人能回答他了。
    柯洁机械性地避过路上横七竖八排列组合得相当狂野的大小车辆，抬脚放过一副半残在地上的眼镜，走过已经搜索完了的两条街。

    当他摸着世界的边界线走过岔口，他突然有点不怎么想继续了。
    这是最后一条街了。柯洁告诉自己。
    如果这里还是没有人。
    那就说明。
    只剩你一个了。

（4）
    当你的全世界只剩下三条街，你可能会从未如此真切地体会到，世间的每一个事物，存在即是惊喜，哪怕它们没有生命。这是生前的柯洁从来没有体会到的，甚至是在他死后，他也从来没有如此深刻地意识到这一点。
    比如说现在，他在第三条街第一幢楼的一楼书店柜台角落搜到一桶老坛酸菜面，居然都不知为何地有点想哭。
    更何况他记得这家书店。
    这是他当年在北京学棋时常去的一家旧书店，他在那里淘到过很多绝版的旧棋谱。在东侧的角落还有他少年时翻过很多遍的前三本老版哈利波特。
    这样的惊喜越来越少了。
    柯洁觉得他的世界其实只剩下这一条街了，当他真的把这条街走完，就像领主巡视完最后一块领土，他也就该离开了。

亡者世界原则一：每个人来到亡者世界时，世界都会构筑出属于他的一块区域。随着他的到来而到来，随着他的离去而离去。

    曾经，判定自己的那一方专属区域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它们并不总是分布在一起，通常是非常随意地分散着。尽管大多数人都相信，每个人的专属区域都一定是各自生前记忆中对他们最重要或是最深刻的一些地点，但这种方法并不总是奏效。
    柯洁听说过最大的地产纠纷案是关于阿里巴巴的总部大楼。一大批阿里巴巴生前的员工联名声明他们对总部大楼拥有各自的一部分所有权。并坚称这座大楼在他们的boss降临前就已经矗立在亡者世界，只不过有一些房间只有特定的人到来后才能打开。一个女员工坚持自己拥有其中一间茶水间，而两个男员工则为一间办公室的归属大打出手。
    当然也有非常和谐的。
    比如说聂老，他乐衷于和所有棋手分享他的道场。
    还比如说连笑，这家伙甚至死死咬定他家的一件客房是因为柯洁而打开的。而事实上柯洁至今还没有在他的地盘上找到这间本应当因此保留下来的这间客房。他从来不觉得这间房间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它爱为谁开为谁开，他就不相信自己对连笑家的客房能有什么见鬼的留恋。
    而对于现在的柯洁来说，确认自己的专属区变成了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只要仅剩的这一条街里真的不再有旁人。
    他大概是有史以来亡者世界里最清楚自己专属区的人。
    But so what?

（5）
    柯洁非常不愿意去回想“大消亡期”。
    因为缺少时间概念，他说不清那究竟是一周还是两周，或是更久。那一段时间每天都有大批的人涌入，又像春日融化的冰雪那样消失，有些甚至消亡在还未到达亡者之城的路上，每一天清晨房屋和街道都随着人们的来去重新组装。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像悲痛而惊惶的逃难者，逮住他们能看到的任何一个亡者世界的旧居民询问这里是不是地狱/阴间，叫法端看他们死于多大年纪；或是追问一种叫萨尔茨堡的病毒有没有在这里肆虐，有的甚至直接扑上来问这里有没有死人，死了多少。然而当然是没有，你不能让死人再死一遍，在亡者世界连自尽都不可能如愿。虽然他们可能会在某一天突然“消亡”，但那并不是他们自己可以选择的东西。
    稍稍安定下来的一部分人开始寻找他们过世的亲人、朋友、恋人，但大多数人都消亡在了见到他们想见的人们之前。

亡者世界原则二：亡者世界的居民依托于生者对他们的记忆而存在，他们将消亡于世界上最后一个记得他们的人死去的那一刻。

    柯洁说不清最先离开的人是谁，他猜想大概是聂老，接着应该就是他的妹妹一家。那段日子他的侄子和侄子的妻子天天祈祷他们的女儿女婿外孙千万不要被病毒感染，直到有一天他们全家都从亡者之城静静地消失，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连带着他们的家，都永久地从那幢居民楼里蒸发。
    那一天柯洁在他和妹妹重逢的银杏树下静静地坐了很久，他想起了他们的父母。
    他们的父亲早早地消亡在侄子兴冲冲地要把在公园喷泉边相遇的妻子带回来和外公外婆团聚的那一天黎明，母亲却是在一个阴沉的下雨天突然不见。
    其实亡者世界的存在并不是什么好事，他想。
    没有人会想和自己的亲人离别两次。

    柯洁在银杏树下等了很久，等待自己的消亡。他生前没有结婚，和他亲爱的围棋缠绵到七十六岁撒手人寰，妹妹的后代就是他们共同的后人。亡者世界对“记得”的判定具体是什么没人知道，但比较让人信服的是你和对方之间起码要有过一面之缘，能成为牵绊的只能是现实中的交集而非是网上书上传说中的声名。这么算起来，柯洁并不能指望记得他的活人能比记得他妹妹的要多。
    然而事实是，他等到了第二天早上，没等到自己的消失，等来了他们的老大哥古力消亡的消息。

    他唯一亲身见证过的是连笑的消亡。
    那天他们在他的书房对弈到三局四十手，连笑起身出门倒茶，再也没有回来。
    柯洁一直在原处静坐到晚上，然后平生第一次掀了棋盘。
    放过我吧，他想。
    到底是谁一直对我念念不忘，求你了，忘了我吧。
    放过我吧。

注：萨尔茨堡，莫扎特出生地。
        安魂曲（Requiem aeternam），莫扎特遗作，关于它甚至有许多的传说。
        这些纯属恶趣味。朋友最近萌德扎，我的首页又一次被她占领了。下回可能就跟着她爬墙去德扎了唉。
         这个世界观说实话是有点庞大，可能会有bug，我大概也不会太费心去圆因为重点不在设定。当然也有可能其实不是bug只不过是我还没写完。总之等我写完再说吧。亡者世界的概念和大设定来自小说《死者简史》，并有大量私设（因为原作圆不回来的bug实在太多了），比较类似于Angel Beats里的世界，其实有很多不同，但可略作参考。

另：标题Go柯，只是因为我，我嫌弃狗柯不好听。
           怎么地，哼唧。

又另：调研（？）：
           我的朋友看完以后说感觉很虐
           真，真的吗⊙_⊙